相離開門見山道：“我們想從你身上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。”

神體的下落！

傲痕補充道：“若是識時務的，便不要拐彎抹角。”

老人搔了搔頭，皺紋越皺越深，為難道：“倒不是我想拐彎抹角，實在是這個問題，我在三言兩語間難以解答。”

傲痕凜了白發老人一眼：“你想拖延時間？”

見狀，老人立即面露慌色，連連道：“不是不是，其實我對這個問題也是一知半解，我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……可若我不對你們言明一些線索，你們必然無法找到那具神體。”

傲痕冷冷道：“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
老人微微轉頭，沖相離道：“尊駕的神體不是我藏的，所以我不知道明確的下落，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，尊駕的神體必然在方圓百裏之內，危他用了一個十分刁鉆的方法將神體藏匿起來，光憑借神族神目是無法發現。”

傲痕：“……”

便如這老人所言，無論是在煙瘴之內還是煙瘴之外，他的神目無法看到相離的神體……極目而視，倒是看到數量不少的妖魔漸漸團聚成一堆。

混沌是當日的妖魔之主，妖與魔仿佛和他相生相伴，天生存在一種相互吸引的關系。

混沌一出，勢必有萬千妖魔如影隨形。

傲痕神目微滯……這些妖魔不該是他找不到相離神體的原因所在。

螢火之光豈可與日月爭輝？

在神目看來，神體可以是神光熠熠，大方豪光的，妖魔身上則是渾渾暗光，慘淡薄薄，與神體成鮮明對比……所以，即便妖魔在身側也無法阻擋神體上的那道神光。

相離是相柳與大風之女，神體蘊含的神力絕非這些妖魔嘍嘍可以比擬，應該沒有妖魔可以遮蓋她的光輝。再者說，相離體內還有一柄驚天動地的神劍即將出世，神劍的氣勢理當破霄而去，十分顯眼才是。

相離：“到底是什麽刁鉆的藏匿方法？”

老人捋了捋胡子，慢慢道：“我想你們兩個應該都知道，神仙與妖魔乃是天生的克星，妖氣與神氣亦然。所以，以妖氣來掩蓋神氣是可行的。”

傲痕斷然道：“此間不可能存在能遮掩相離神氣的妖魔！”

老人輕輕露出一個微笑：“這話言之尚早，不錯，單一面的遮擋或許是做不到，也毫無意義的，因為，只要你們變換方位總是能看到，感覺到神體所在，但是，還一個可以將神體藏得密不透風的方法。”

傲痕“哦”了一聲，目光冷冽。

老人慌不疊道：“這個方法就是以妖魔之體來掩藏神體，將神體藏在妖魔之中，再憑借妖魔體表的渾濁遮蓋神光……自然，那樣天下無雙的神體，尋常的妖魔之體是絕對不行的，所以，危驅使混沌，在幽都之地捉來數十個萬年大妖，剝皮抽筋，用它們的妖體之皮將神體層層包裹，再塞入一個妖魔的腹中，這樣，神目便無法看到。”

相離聽得眼前一黑，一陣狂咳嗽，幾欲作嘔。

老人臉上無悲無喜，緩緩擡起食指指向後方樹林道：“總之，尊駕想取回神體，便只有一個方法，從那些妖魔身上剖腹取物。”

傲痕：“……”

前後左右，漸漸團聚的妖魔越來越多，縱然他們一擡手便可以消滅一片，也需要極長的一段時間來搜尋，只怕到時混沌已摧毀了一切。

未待傲痕深思，身前的老人倉促跪下，苦苦拜求道：“我已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坦言相告，前事種種，多有得罪，但全系受制於人，萬般不得已，還求兩位留我一條殘命。”

傲痕冷冷哼了一聲，依他性格，向來最瞧不起的就是這類見風轉舵，趨炎附勢的小人。

老人見兩人始終唯有應答，便同樣埋首不起，極盡卑躬屈膝之姿。

傲痕微一轉身，正欲棄下這老者去殺妖魔，忽地被一把扯了回來。

相離目光不轉，直直盯著老人的臉道：“當日在鬥角山的可是你？”

“……是。”老人渾身顫顫巍巍，驚恐地把頭埋得更深道：“我知道自己罪無可恕，但……螻蟻尚且偷生，求尊下大發慈悲，高擡貴手，饒老朽一條殘命，我這把年紀，本來也沒有幾年活頭了！”

淒淒切切，語音中帶著一抹哭腔，仿佛害怕到了極致，真難想象，這麽怕死的人，竟然能在鬥角山驅使混沌大殺四方。

相離道：“先將擡起頭來。”

老人不動。

相離道：“我要看一看你的臉再決定要不要饒過你的命。”

“……”傲痕莫名其妙地看了相離一眼，不解她為何拖延。

老人終於擡起頭，只見他雙頰隱有淚光，腿肚子不斷打顫，顯是怕到了極點。

相離端詳老人的臉一陣，道：“你看上去似乎沒有那麽老！”

“啊？”老人露出茫然的神色。

相離笑道：“真真假假，假假真真，弄虛作假時在十分中帶三分真相的人在市井上絕不算是一般的騙子，我方才所見的幻境告訴我，你很會騙人，所以，你的話，絕不可全信，只能相信其中一部分。”

老人茫然的目光中倏地閃過一抹薄光，他審視般看了相離一眼，似乎在暗暗盤算些什麽。

就在這時，相離一步上前一把扯下了老人的胡子……假的胡子，“老人”不過是佯裝的外貌，並非化形之術，而是凡間最為常見的易容之術。

這一茬，相離曾在執夷身上見識過，此時細心追查，倒是不難發覺。

果真是個高明的騙子，扮老賣老，以“老人”“小人”的身份最易博得同情。

相離毫不意外道：“我果然沒有看錯，你是個十分高明的騙子。”

“呵呵……”老人露出莫名的笑容：“莫問相離果然是名不虛傳，修真界的人都說你無法無天，殊不知，他們的這些話是在褒獎你貶低他們自己。若他們有能耐又怎會讓莫問相離無法無天？而你之所以無法無天，是因為你的高明，他們難以觸及。你，和我是一路人。”

相離撇清道：“我可不與魔為伍，你不要再給我戴高帽子的同時，將我拉到你那邊。”

“唉……”老人嘆了一口氣道：“真可惜，我們竟是敵人。那現在，你待如何？殺我，當然可以……被你看穿，為你所殺，我算是毫無怨言，我不會做不必要的抵抗。不過十分弄虛作假中帶三分真話是真的，你們要想尋回神體，簡直是癡心妄想！”

相離搖頭道：“常言道，人之將死，其言也善，你卻完全不同，即將要死，也還要騙人。”

“這是什麽話？”老人啼笑皆非道：“你說我還在騙人？”

“你說的是謊話。”相離道：“若是我們信了你的話，殺了你，恐怕就再也找不回神體了。因為，我們絕不會想到在你身上找。”

老人用尖銳的目光刺向相離。

“……你的謊話一個連著一個，密不透風，無論我們聽信了哪一節都會彌足深陷。有些人在拆穿一個謊言後便會得意，殊不知第二個謊言接踵而來。”相離望向身後道：“那些妖魔只是你的障眼之法，你說的話，真假參半，以妖體掩藏神體是真的，但我的神體其實不在那些妖魔身上，你擺出求死的姿態，是想令我們疏忽，而忘記了你也是妖！”

答案呼之欲出。

老人收回兇狠的目光，轉而用溫和的目光看相離：“你的聰明真教人出乎意料！”

相離道：“這有什麽奇怪的，我亦會騙人，你騙術高超，我也不算差。”

老人不置可否，哈哈笑道：“這麽看來，即便不是同道中人，我們也是同行……”

猝然間，老人肩頭一緊，被傲痕一把按住，一只手探入咽喉，電光火石間，老人露出真身。

只見它面容姣好，膚色雪白，形狀如兔……訛獸，傳說中的欺騙之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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